其实爸爸和保姆女儿睡了这件事,好吧我打断一下,爸爸多少还是挑剔一些的,毕竟没有睡保姆,睡的是保姆二十一岁鲜嫩多汁的女儿。爸爸睡了保姆女儿这件事我的感受是这样的:像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或是《无间道》里的卧底和卧底上司,总之我和他是经历过生死的,我绝无法想象在哥哥上小学一年级的关键时期,在一个妈妈把全部精力投注在哥哥身上的时候,我最亲密的战友,我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虽然他不再爱恋的抚摸我的身体,把最柔软脆弱的部分向他呈现的这样一个人,会给我致命一击。

    当事情实在捂不住最终爆出后,爸爸哭了,他甚至委屈的说我也是有责任的,我脾气太爆说话太难听,那个样子,像极了哥哥和弟弟贪玩掉进了泥坑,然后委屈吧唧的看着妈妈,好像都是妈妈的错才致使他们掉进了泥坑弄脏了身体。

    爸爸比我大八岁,我和他相恋结婚二十二年,到那天才明白他成熟中年人的身体里蜗居着一个小孩。他觉得自己只是偷吃了一颗糖果,却要被牙医拔掉所有的牙齿。我惊讶于面前这个人的头脑到哪里去了。

    他,那个我没有问过名字的人,姑且称之为他先生。嗯,我是怎么认识他先生的,我想想,尽量实话实说。其实我们是因为抢一顶帽子而认识的,确切的说抢一顶绿帽子。我当时刚离婚几天,巨大的沮丧和自我否定每天都来侵袭,我自言自语,我告诉自己不用怕都会过去的。哦,忘了说,爸爸同意离婚的条件是在我们的房子里拥有居住权,我没办法,我急着跟这个人脱离法律关系,我哄着他,恳求着他离婚。所以深红色小本本我拿到手了,但这个带给我巨大羞辱的男人还生活在我的世界,像是一切不曾发生过,他仍是好丈夫好爸爸。这段时间我们争吵不休,我发现爸爸以前挺好看的双眼皮不知何时悄悄向下耷拉起来,他瞪着我的时候眼睛变成了三角形,不规则的那种。我呆在家里真的是分分钟游走在崩溃的边缘,我想,他装作一切没有发生过?好,我就去买顶绿帽子戴头上,提醒他不忘过去,砥砺前行。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幅样子。不论遇到什么问题从不与我沟通,一个字都不说,打死都不说,好像沉默以对做过的事就可以一笔抹煞,只要打死也不说,那件事就跟没做过一样。不论你怎样好声好气的问他跟外面女人究竟到什么程度了,什么时候开始的,在一起多久了,不论问什么,他黑漆的脸上就只有五个字:打死也不说。如皇帝的新衣。想来哪有什么童话,都是现实里的真实存在。

    看到那顶绿帽时它已经在一双白净的、骨节分明的手上翻转,绿油油的,正是我要的帽子,承载我心情的棒球帽。我就是要戴着它自由行走,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离我远点,不要理我不要跟我说话,不要问,不要关心,不要虚伪,不要八卦,都滚。

    小姐姐。他先生眯着眼说:这顶帽子是我买下来的。旁边的柜姐尴尬的解释,这款断货很久,这位先生刚刚等到货。

    可我已经戴在头上了,决不肯取下来。我招谁惹谁了,我在家相夫教子照顾两个孩子,我好好的,好好的就突然离婚了,战友背叛了我还不肯走赖在我的房子里,我就戴个帽子提醒他你出轨了出轨了你他妈出轨了。我瞪着他先生,他先生也瞪着我,他先生瞪眼的时候眼睛依旧很漂亮,圆碌碌的,眼瞳漆黑,像深林里的神出鬼没的鹿。

    那你微信转给我。他先生先放弃。

    转钱时我备注了绿帽子。他拒绝,纠正我说这是牛油果绿,好吧好吧,只要你把帽子让给我,我就承认它是一顶牛果油绿帽子。管它是什么绿,墨绿浅绿荧光绿什么的,归根结底不还是绿帽子吗?于是我又转了一次,他先生痛快收了钱,第二天,他问想不想出来见面,戴着牛油果绿帽子,你抢走了我的帽子,我很不开心,让我见一见帽子总可以吧。这真是个好理由,我无法拒绝。微信上我问他多大了,他报了年龄。呵,雪比我小二十岁,他先生比爸爸小二十岁,是不是很巧。

    我想起生弟弟的那个晚上。从手术室推出来,弟弟已经被紧紧包裹着放在我的病床边的婴儿床里。爸爸等着我。他不敢进产房陪我生孩子。美国是鼓励爸爸进产房陪妈妈产子的,不论顺产还是刨腹产,爸爸不敢,他说他害怕,他害怕。我害不害怕,我自己也说不上来,大约害怕也没用,不论怎样孩子都要从我的身体里出来。等脊柱感到一阵清凉,麻药扩散至全身中枢系统,我的主刀医生笑眯眯说那我们就开始了哦,要跟孩子见面了哦。

    说实话我不知道这医生是哪里人,这些从国内移民出去的人甭管在哪里长大,在美国呆久了都默认说台腔,搞得这里的卫生局中文官员询问问题的时候也都是台腔,好像默认中国人自动会说台腔,好像这样才对。然后他一路开玩笑一路一层层划开我的肚子,弟弟很快出来了,噼里啪啦一拍就哇哇哇哇哭了起来。护士把孩子抱走清理,医生开始仔细端详我的器官。他说卵巢和输卵管太漂亮了,我当时一脸黑人问号,这医生脑子有问题啊,第一次听说逮着人输卵管和卵巢夸好看的,这幽默感接受无能。他紧接着说,有这么漂亮的卵巢和输卵管就应该多生孩子,再要一个,还来美国生。我没回答,事实上他说完这些已经顺手把我的刀口顺利缝合完毕。

    我两胎都是刨腹产。哥哥是在本市公立妇幼医院生的,刀口愈合后瘢痕很难看,弯弯曲曲粗粗细细还有地方增生。我曾和办公室其他刨腹产的同事比过刀口,基本都这样,丑不堪言,于是觉得刀口就是这样的,就是丑陋的,增生的。等出了月子,我照镜子看自己折腾第二次的刀口,几乎看不到痕迹,只有浅浅的淡粉色的一条细线。

    我这才明白,医生是有这个技术和能力把刀口处理的很漂亮的,但第一胎给我缝合的医生当时大约是不高兴或不乐意。想想可能因为医生当天心情不好就给我缝了那么丑的刀口,想想医生心情不好可以通过技术传递给我,给你,给任何一个刨腹产的女人制造一道蜿蜒的伤痕让她痛恨自己的身体,就这样制造出一个又一个的不开心的女人。顿时对医生肃然起畏。

    我的胸形在喂过两个孩子后并没有呈现可怕的下垂和变色。它们只是摸起来很柔软,没有之前那么好的弹性,现在的我不喜欢戴束缚感很强的胸罩,基本上就是各种吊带就出门了。蕾丝的,真丝的,桑蚕丝的,纯棉的,各种适合我的颜色。头顶着牛油果绿棒球帽,穿了裸粉色真丝吊带的我套了条海蓝色西装裙去见了他先生。好像是theory的。这样的配搭效果是惊人的,地铁站被人有意无意瞄了一路。

    他先生盯着牛油果绿棒球帽很认真的看了一会儿,调转头,不知在看哪里,漫不经心的说,找个安静的地方呆会儿吧。

    一定是深红色小本本给了我勇气,一定是神圣法律赋予了我底气,生平第一次,像是探险,像是去死,消灭掉自己,或者彻底清洁自己,管它是什么,去做,我对自己说。那双白净的、骨节分明的手想要褪去裸粉色吊带衫时,我按住了,两次刨腹产,我据实以告。他先生没有剥光我,留下了那件吊带衫轻柔的覆盖在我尽管已经不怎么看得见痕迹但永久存在的疤痕上,只留了那一件。我和他毫无隔阂的吻在一起,他没有问可不可以吻我,没有问这样可不可以那样行不行,他对我做什么我都接受,都可以,像一只被狮群丢弃的幼狮懵懂的闯入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狮群,谁都可以过来舔一舔我,闻一闻我,对我做什么我都一动不动,希望被接纳被包容。

    他先生很瘦,触感跟一身均匀皮下脂肪的四十八岁的爸爸截然不同,如果不是正在经历,难以想象这瘦弱的身体和此刻主宰我的器官皆出自一个生命,最后,轰然压向我时力量巨大到快令人窒息。

    那天我没有穿袜子。进了房间我就脱掉了鞋,我说我没穿袜子,他先生说我看到了。我说我有个好朋友红,她也不爱穿袜子,有次去美国过海关要脱鞋安检,她刚好穿了雪地靴,结果……无聊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他先生就开始了。我刚剪了新发型,细碎的刘海遮住了我无处安放的视线。

    你好漂亮,他先生说。然后像是品尝一道已付费的美食,从我的耳朵开始,一寸寸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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