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麟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随手捞起一杯酒,朝麦春宙一举。

    麦春宙这是有意向他套话,他当然没有傻到那个地步。这个麦春宙,装熟装到让他恶心,无奈身处应酬场上,就算和完全陌生的人照面,也要装出一副祖上联姻的亲昵样子。陈麟声压下反胃,又挂起那经年累月张戒尺打出来的笑脸。

    麦春宙见状一愣,也端起酒杯。

    不等对方回答,他就举杯一饮而尽,这意味着谈话到此为止。

    麦家兄弟性格迥异,关系也僵硬。麦秋宇当年进少管所,麦家梅家没一个人前去看望。而麦春宙则正享受着家庭的万千宠爱,生日时还得到了一艘名叫彗星的帆船。陈麟声虽然憎恶麦秋宇,但也没有和麦春宙交好的欲望。

    他亮了亮空酒杯,搁在一边。

    一言不发,还敬了酒,麦春宙要是识相,就不该再阻拦。幸运的话,过了今天,他再也不会和麦春宙有交集,施简也不会。

    陈麟声走进人群,灯光照亮的刹那,他又笑开。眼前的面孔个个如同萝卜洋葱,他表面认真,实际上却说着心不在焉的客套话。他在后悔。他方才盯着那张脸发呆,不是为眼前的人,而是为一张相似的脸。麦春宙当然看得出来。

    人群中,施简的岳父正高谈论阔,为自己的女儿女婿规划美好蓝图。陈麟声站在一边微笑聆听,听到烂笑话也殷勤捧场。施简的人生大事,不能耽误。

    余光一瞥,又望见了那身银色西装。

    陈麟声站得更直,眼睛向前看。

    他看到施简。青年喝醉了,脸颊通红,身旁站着他的未婚妻。他们依旧穿着湿的衣服。

    有情人不怕冷,有情人什么都不怕。

    无情的人呢?

    中年男人的醉话结束,陈麟声用力鼓掌,直到手心通红。

    至少不怕痛。

    一切终于结束,宾客四散。陈麟声同佣人一起送客,直到看施简的未婚妻坐上回家的轿车,他才松一口气,笑脸也消失不见。佣人多少知道他的脾气秉性,并未多言,见到陈麟声点头便径直离开了。

    只剩下陈麟声和施简两个人。

    施简呆呆地望着远去的轿车,面无表情。

    陈麟声从口袋掏出烟和火机。他抽一种细长的烟,味道不重。

    “还看啊,不如你直接追车,”他含着烟点火,声音含糊。

    “你以为我拍电影啊,”施简慢慢转过身,他累极了,摆了张臭脸,和陈麟声有几分相似。

    “啊,我们今天不是在拍电影吗?”陈麟声缓缓吐出烟雾,“我看你跳泳池的样子好英勇,好像有人在拍一样。”

    施简无语,但他不敢顶嘴,轻轻拍了拍陈麟声的肩膀,两个人一起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