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袖和赵毓从褚皇贵妃殿中出来的时候，气氛是冷淡而静默的。
褚袖敏锐地察觉出了她这个名义上的堂姐，方才若有若无的敌意与冷淡。与殿外洒扫的侍女错身而过之际，她手上被塞了纸条，她低眉扫了一眼，纸条上匆匆写着“三殿昨夜来”五个字。她内力甫发，将纸条震碎成粉末。
她安插在褚皇贵妃这里的人手是告诉她，昨夜赵瓒过来了。
她那个名义上的堂姐，似乎是因为赵瓒来过一趟，对她的敌意外流显化的。
这不是个好消息。为了身边人计，她是倾向元嘉帝百年之后，由赵瓒继位的。赵瓒虽然表面冷厉，但是人心胸宽广，他若继位，阉党翼下明光卫一脉或许可以得以保全。但是若是褚皇贵妃不满，她这个堂姐，也不是什么软弱妇人，以后恐怕祸患不断。
褚袖不动声色想着，白色的碎末自然顺着袖子落下，没露出半点痕迹。
徐嫔住在飞仙宫中比较偏僻的一处殿中。她虽然不着皇贵妃的喜欢，但念在她生育有功的份上，褚皇贵妃还是单独给了她一处宫殿。
就是这偏殿位置不太好，冬冷夏热。褚袖进了殿中便皱了皱眉，不要说冰盆，连上来的点心都不是现做的。
徐嫔有些怕她，看她不吃东西，本来就卑弱温顺的脸上愈加谦卑。褚袖见不得这种神情，起身去了殿外，给赵毓同徐嫔私下说话的空间。
赵毓这一谈费时有些久。他出来时，便见着褚袖站在廊下，腰背挺拔，一头青丝束在脑后，平日微微含笑的面庞，秀丽的眼神经常含着一丝嘲讽的笑意，此刻都已经无影无踪，唯余端丽沉静。她的内心似乎像潭水般深不可测，没有什么能动摇她的心神。即使等了这许久，她也没有半分不耐烦的神色。
赵毓郑重地向她致谢。这回褚袖没有拦他，淡淡道：“走吧。”
一行人纵马回了明光卫府衙。此刻已是下午了，门前熙熙攘攘，这个点钟出外巡视的明光卫基本都有所斩获，带着违规违反律法的犯人回了衙。一行人为了图清静，选择了绕道后门。
明光卫府衙占地广大，当初选址之时就有所规划，后门又偏僻又清静，寻常百姓，根本不知道明光卫有这一处后门。不过有门路的富商权贵，需要疏通之时，会选择从这个后门进入送礼。
这一日后门也有人出入。褚袖他们打马到时，守门的明光卫们已经检查了被送来的一车礼物是否有危险品，令人赶了车进去。褚袖不以为意，这样的事情，几乎天天都在明光卫上演。不过进去听了杨仪等人的禀报才知道，这一车礼物，居然是林次辅幼子林怀瑾送的。
褚袖扬了扬眉，随意把马鞭放到一旁，半靠在桌案旁，漫不经心道：“林氏一向清高自诩，林小公子怎么想着给本官送东西？”
林怀瑾派来的家人不卑不亢道：“这一车物品，有半车是关外来的特产，我家主人请您笑纳。有半车是日常衣物用品，是送给牢里的宁世子用的，劳烦褚统领您转交。”
褚袖这下才有了些许兴趣，意外道：“噢？”
林怀瑾派来的家人离开了。在场众人终于知道了原委，不由得面面相觑。
原来林怀瑾给褚袖送东西，是给在牢中的宁亦声求情的。至于为什么一向清高的林家又送礼，又关心宁亦声的衣食住行，林怀瑾派来的仆人没明说，只是含含糊糊说了句“宁世子对林怀瑾的亲人有恩”。
熊瀚海在一旁哈哈大笑：“这离间计，用得也太粗暴了！我老熊都不会上这种当！”
褚袖同意他的看法，不过感到非常有趣。没想到用宁亦声钓人，居然钓到了林氏妄图给他施恩。这种说法，也太简单粗暴了些。难道是林氏识破了她的伎俩，反过来恶心她？
林次辅自然不是这种无聊的人。林怀瑾倒也不像。
这时礼物已经呈上来了。林怀瑾送了几株关外的老山参，根须完整，品相不错，赵毓在旁鉴定了一下，大概都是十年份的，是真货。还有五张虎皮，五张鹿皮，五张羊皮，也是鞣制后不错的货色。这些市价加起来，大概五百两左右。
是褚袖收受礼物的最低限度。褚袖轻轻笑了一下，随意翻检了一下皮子，同白薇道：“送到织坊给夫人做几件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