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岳洗了澡,草草吹了头发就回了房间。明天是周一,她作业还没做完呢,可是她将笔拨来拨去的,始终静不下来,她满脑子都是禹扬。

    江母敲了敲门进来时,她还在发呆。她妈妈敲敲她脑袋,把杯子递给她:“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江岳接过杯子,“没什么。”

    江母安顿她早点休息,要出去时,江岳叫住她:“妈妈,你知道骨折的人吃什么好吗?”

    她妈被她问得愣住,问谁骨折了,她只好扯了个谎,说是同学。她母亲一样一样说,她在心里一一记下来,又趁热打铁地说:“我打算去看看他,刚好问问。”

    江岳现在上高二,虽然不像高三那么紧张,但是课程也是满满的,再加上最近快要考试了,老师拖堂越来越严重,每次一下学天都黑了。江岳一直找不到时间,只能等周六日再去找他。

    周五放学这天,老师又拖到很晚。江岳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她弟弟站在学校门口等她,见她过来叫嚷道:“越来越过分了,这都几点了?”他把手表凑到她眼跟前,“你好好看看!”

    江岳推开他手,“你去跟老师讲理去。”

    他愤愤将车头一转,走在前头。他的抱怨江岳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但也只是抱怨,总会等她。因三年前的事情,家里人再也不敢让她一个人走夜路,总是让江河和她一起回家。

    的确有点晚了,一条路上除了他们两个,并没有多少人。江河推着车在前面走,车链的响动也听得清楚。江岳在后面看他影子。江河今年十六了,身量足高出她一头,一看之下也是大人了,男女差别愈来明显了。可江岳对他的交友圈、他的兴趣都不了解。至今在她的生命里最熟知的异性,就是他和爸爸了,可一起生活十几年仍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至于禹扬……

    江岳疾走跟上他,扯他校服,“你还记得禹扬吗?”

    “不……”江河的话在舌头尖打了转又吞回去,“怎么了?”当年出事的时候,他还是小孩子,并未见过他,但他知道这个人是救了他姐的。

    “他最近出狱了。”江岳说,“我去看过他了。”

    江河脚步顿下来,车也停了,一瞬间任何声响也没有。过了好一会,他才捡起声音:“怎么样?”

    江岳摇头,“不怎么样,看着他,和他说话,总觉得他带着玻璃罩,冰凉凉没有情绪。”

    江河不知道当说什么。江岳问他:“我其实想问问你,若你是他,会是什么感觉?”她想男孩子会不会更理解男孩子?

    不会,有一些痛苦不是设想能够体会。江河更无法设想,他这个年纪只知道游戏和上课。他说:“大概会恨吧……”

    这个话题似乎沉重,压在两人之间,一路上再没有说过话了。

    晚上江岳躺在床上,翻个身,鼻子埋进自己半干的头发里去。她曾设想过,见到禹扬时的情形,他会不会骂她,甚至打她,但是都没有。他想起江河说的话,他大概是恨她的,不愿看见她,连对她说话都不想。

    他入狱前正面临高考,可一夜之间成了阶下囚,前途尽失。连她自己都一直后悔,当初不该走那条偏路,若不走就不会遇到什么,不遇到就什么都不会发生,其实更后悔的还是没能去做证人。

    他一定是恨她的,恨也没错。

    江岳从床头上拿过来手机,给江河发短信。

    【禹扬的事,我希望你能帮我对爸妈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