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您心疼心疼昭哥儿吧,他是荣家唯一的男丁啊!您怎么舍得,妾身给您磕头了!”

    “咚咚咚!”是皮肉磕在地上的闷响声。

    荣家正屋厅里,一个穿着水绿色掐腰丝绸裙的年轻女人,匍匐跪在地上,对着高脚椅上坐着的中年男人,哭得嘤嘤怯怯,好不可怜。

    中年男子姓荣,唤作荣秉,乃是苏州吴县处的县令大人。他原祖籍就是姑苏,亦系书香世家出身,后读书科举中了进士,得了外派被放至吴县做官。

    荣老爷年轻时娶得一门妻子黄氏,持家有道贤惠得体,奈何在子嗣上困难些,年近三十才得了一个女儿,先后替丈夫纳过两房小妾进门。

    跪在地上穿水绿裙的女人是荣老爷的第二房小妾,生得模样秀丽却丰/乳肥/臀,肚子很争气,进门没多久就开怀,次年瓜熟蒂落生下一个哥儿。年岁上堪只比那嫡出姐儿小一岁。

    荣家千难万难得了个宝贝男丁,自然捧在手里精心养着。只是这位哥儿有命无运,没能有个健康身子,自出生起就大小病不断,一副病殃殃养不大的模样。当然这话明眼人放在心里谁也不会说出来。

    如今这位哥儿长到五岁,自去岁冬起身体就更不肖,日日汤药不断病情也未见有起色,连床都下不来了。

    后来有人就给荣老爷出主意,说莫不如给少爷找个替身出家去?荣老爷便命人照做,挑选几番送了自家庄头上的一个小子过去代替儿子出家。

    然转眼一个冬天过去了,荣昭的病情没有丁点儿好转。

    荣昭生母刘姨娘身边有一位嬷嬷,悄声进言说:“庄头户的小子毕竟是贱籍,命贱身卑,恐怕压不住,菩萨不收,哥儿的病就好不了。依老奴看,得再选个人送过去……”

    这话一下子就入了刘姨娘的心,她也不是个蠢的,一下子明白嬷嬷话中之意,身份贱的不中用,那有身份的能代替儿子出家的,除了大姐儿还有谁?

    可是大姐儿一样是荣家的子嗣,荣家子嗣稀疏,平日也是被老爷宠着的,黄氏先不说,老爷那里都未必能答应?

    嬷嬷见刘姨娘脸色,便老神在在又说:“终究是个丫头,怎么能跟昭哥儿比,昭哥儿是荣家独苗,姨娘一片慈母心,好生跟老爷说几句,不怕不答应……”

    刘姨娘一辈子就指望这个儿子了,如何都不能让他有事,不管什么法子也要试一试。再说她是妾,天生跟正室太太是对头,如果能趁此机会把大姐儿弄走是再好不过。

    于是头日晚上,刘姨娘就在荣老爷耳边情真意切哭诉了一番。

    荣老爷思考了一夜,心下有所松动。

    刘姨娘趁热打铁,翌日早晨,便当着荣老爷,黄氏的面,又下跪“求”了一通。

    荣老爷沉着脸色没说话,黄氏却是大吃一惊,哪里想这刘姨娘竟然把主意打到自家孩子头上!

    立马指着刘姨娘狠啐:“可是失心疯了不成,说什么不成体统的话!”又指着身边的嬷嬷,要让人把刘姨娘拉出去。

    刘姨娘哭得更加伤心,荣老爷还在上首坐着没出声,嬷嬷一脸为难,“太太这……”

    黄氏愈发生气,抬手狠拍了一下桌子,“再使唤不动你们了?”

    荣老爷眉头皱了一会儿,开口打发下人:“行了,这没你们事了,都退下。”屋里下人得吩咐这才都弓着腰退了出去。

    黄氏看着荣老爷的神情,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不由喊了声:“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