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门窗不设隔音阵法，岑立雪听到了那句“打断腿”。
他哪里敢打断孟沂风的腿？
但这话让他不由得想起当年还在长平侯府时，他想偷偷跟着孟沂风的马跑到酆都谷去看鬼面军练兵，结果被孟沂风孟大将军发现，一把拽着衣领子提了回去。
孟大将军威胁道：“再乱跑，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说着，还扬了扬手里的九环刀。
孟萱这时早就不怕他了，抱着孟大将军的臂弯，伸手去摘他脸上的阎罗鬼面，果不其然，面具下的脸凶得很，可美目又盛着笑意。
“将军！”
“好，好，”孟沂风无可奈何放下刀，拍拍孟萱的头顶，“等我得了闲，带你出府去转转，这几天先别急。”
想到此，岑立雪不由得失笑，可一牵嘴角，猛然发觉这个表情对他来说已有几分僵硬艰难，只能作罢。
在顾见峰上，他不必笑，不必说话，久而久之，连自己都生疏了。
他在记忆里一边一边描摹将军的眉目、音笑，纤毫必至，在本人面前却退缩不已。他也不知道能去问谁，岑立雪的前半辈子里只有两件事，先是孟沂风，后是剑，除此以外，无可信任。
魏长老看剑尊面色有变，却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侧耳去听学堂里的声音，今天意外的安静，不至于惹剑尊不耐烦，那这是怎么了？
“魏长老授课，我便不进去了。若是我那小徒儿还遇上什么问题，烦请长老传讯顾见峰。”
“自然自然，学堂中有剑尊高徒，也是我等之幸。”
岑立雪隔着窗纱向堂中望了一眼，拂袖御剑离去，魏长老擦了擦额上的汗，长舒一口气，走入学堂，见剑尊弟子端坐案前，没什么出格之举，想到自己不必再往顾见峰去信，更松一口气。
魏长老教授山川地志，即使孟沂风缺了不少课，今日也堪堪讲完灵气清、鬼气浊、魔气混沌，因此魔域多飓风，接着又说到千年前观云剑派前辈，剑仙纵浪渡半仙劫时，天雷霹雳，直将越河劈做两段，便是当今自云岭中部分流的越东河、越西河两条。
有越西河流经的锦上城因此受天道气运、仙人泽被，成四朝古都。
学堂中弟子听魏长老娓娓道来，仰慕剑仙越造化之伟力，但孟沂风却曾真是城中人。
锦上城中，越西河名照桑河。
红浮水暖照桑河，前朝黍离尽挽歌。
北湖峰上
“是，此次千秋冢之行由我带队，”白门柳拧眉答道，“师弟，你真要带半鬼君去千秋冢？那地方兵戈杀戮之气深重，他如何能……”
“我那小徒儿缺一把剑，辟易不合用。”
白门柳只觉岑立雪那张漠然脸上是不可违背的执着，又听他喊孟沂风徒儿，心中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