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墨寻魂飞魄散之后,这许多年来,水杨镇很是风平浪静,鲜少出现孩童失踪的事情,怪力乱神的事情更是少之又少。江柳柳日日期待着能在这四平八稳的日子里找出点异界的线索来,似乎只有那样才能确定仇离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才能让自己慌乱不堪的心稍稍安定几分。可,过去的经历竟像是一朝梦醒,风过无痕。

    江柳柳的身子微不可闻地发抖,她深吸口气,定下心神,起身微微福了福身子,歉声道:“小女子久在闺阁,虽对令弟的遭遇深感同情,但却爱莫能助,怕是要让司徒公子失望了。”

    司徒敬闻言急了,登时站了起来,直搓手道:“怎么会!姑娘莫要谦虚了,传闻都道姑娘天命不凡,自有神仙庇佑,这才在当年那桩骇人的祸事中毫发无损。”司徒敬眼神灼灼地盯着那薄如蝉翼的屏风。江柳柳微微晃神,她那许多年来顺风顺水,的确是得着庇佑,那个人……想起他漆黑如夜的眼眸,江柳柳一阵酸楚。

    见江柳柳不做反应,司徒敬方觉失礼,忙微微欠欠身,深吸了口气,缓声接着道:“姑娘莫要有顾虑,在下不过是想请姑娘过府一看,至于能不能借着姑娘的运气寻到我那幼弟,便看上天的安排吧!在下别无他求,只望姑娘给个薄面……”

    江柳柳碍于闺阁女子的身份,故作推诿,见那司徒敬的言辞极尽诚挚,姿态放得很低,便知道他已然明了自己的顾虑,便不再忸怩,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

    果然,司徒敬此人心细如发,行事妥帖,隔日便借着邀江柳柳春游赏花为名,正式登府递了帖子与玖老爹。玖老爹起初还有些犹豫,但瞧见自家闺女好容易上了道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仙儿听闻此事后,利索地关门歇业,收拾打点了好一大包东西带在身上,蠢蠢欲动地望着江柳柳,眼中闪烁着灼灼光芒。江柳柳故作不解,满脸迷茫地回望过去。

    仙儿一记爆栗敲在她额上,鄙夷道:“怎么?来人间这么许久,难得遇到个好玩的事儿,你竟想撇下我?”

    江柳柳自然知道她是因着担心自己才想跟了去,心下感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道:“这不是怕耽误你那日进斗金的大好生意嘛?”

    仙儿拍了拍腰间鼓囊囊的荷包,笑的一脸餍足:“这钱光挣哪行啊,还得想着怎么花才是。”

    于是,仙儿在忧心忡忡的玖老爹面前拍着胸脯保证:“老爷大可放心,近来我在隔壁镇上有桩生意要谈,此行正好与柳丫头同行,自会看护好她的。”仙儿在玖府借住这些年,行为做事颇为妥帖,布庄的生意做的是如火如荼,为人又颇有几分江湖人的爽利,很得玖府上下的信赖,见她如此说,玖老爹悬着的心才放进了肚子了,随后招呼了一众丫头小厮跟着,欢欢喜喜地将江柳柳和仙儿送出了门。

    马车轱辘辘地走了四五个时辰,直到夜幕低垂才堪堪到了司徒府。

    司徒府原是隔壁镇上的大户,府邸飞檐流阁,富丽堂皇,比玖府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司徒敬带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自后角门入,暂时安置在了自己的园中的客房里。江柳柳心下狐疑,便见司徒将微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两位姑娘莫怪,我爹他……对我严苛了些,是以……”他吞吞吐吐地说着,直憋得脸色涨红,才自丫头手中接过两套男子的衣裳递到江柳柳和仙儿面前。

    二人微怔,旋即才明白过来,想来,找上江柳柳怕是这小子自己的主意了。江柳柳同仙儿皆不是忸怩之人,既然来了,自然没有转头就走的道理,于是很是爽快地换上了男装,这才同司徒敬一道往前院去拜会司徒老爷和夫人。

    直到见了司徒老爷,江柳柳方知他口中的“严苛”是何含义。

    司徒老爷瞥了两眼唇红齿白的江柳柳和仙儿,面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愠怒,丝毫不顾及在场的二人,劈头盖脸地骂道:“你弟弟失踪多日生死未卜,你这做哥哥的还有这闲工夫到处瞎晃悠,跟着一群……成日厮混,成何体统!”

    司徒敬面色一阵尴尬,被骂的将头垂得低低地,半晌方豁然抬头,急声道:“爹!弟弟失踪这些日子,我这做哥哥的如何能不急!这二位便是儿子寻来的高人,这才引来见爹爹的。”

    “哼!”司徒老爷斜眼睨了二人一眼,眉峰高高挑起,显然并不如何相信他的话,语带嘲讽道,“这便是你寻来的高人?这满城上下,上至官差衙役,下至江湖术士,我请了多少人都无济于事,就凭他们?”他上上下下打量着二人,眼中尽是不屑。

    江柳柳微微垂着眉眼,暗暗腹诽,好吧,想他们女儿身,虽着男装,一脸的脂粉气却难以掩盖,怕是这老爷将他们当成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人物了,不过也不怪人家,换做是她,也很难相信司徒敬的话。

    司徒敬气极,声音陡然增大,几乎喊道:“爹!您就不能信我一回吗?!”

    司徒夫人见场面尴尬,强撑着精神起身,气若游丝道:“老爷莫要再怪敬儿了,难得他有这份心……”

    司徒老爷头痛地揉揉眉心,无奈道:“罢了罢了!只要你不要再在外面给我惹事,别再招惹些个不三不四的人,我便烧了高香了!”说罢朝三人摆摆手,已是不耐烦了。

    司徒敬面色涨红,又不敢一而再违逆父亲,只得讪讪地领着二人退了出来。对于他的万分抱歉,江柳柳虽心有触动,却不甚介意,毕竟,她来此并不是全为着司徒敬,她也是有私心的。

    回到屋子稍作休整,次日一早,三人便着手干了起来。